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海陆复合型大国应当选择哪种崛起战略?

军事 rock 21499℃ 2评论

三、文章结论与假设推广:兼论中国崛起的战略选择

本文通过揭示“全球海权”、“区域陆权”和“区域/全球海陆并举”三种安全战略模式对海陆复合型地缘政治大国在崛起进程中的内在效用及其作用机制可以发现:首先,如果一个崛起大国仅奉行“区域陆权”战略,那么它将因威胁的最小化原则而比追求“全球海权战略”或“区域/全球海陆并举战略”的国家更能获得海权国的结盟青睐或战略绥靖,并可能在势均力敌的“区域陆权”博弈中更大程度地集中优势资源获得战略优势;其次,如果一个拥有稳定陆基权力——可以像葡萄牙通过与英国缔结百年同盟或像美国本身享有天然优越的地缘战略环境——的崛起大国奉行“全球海权战略”,那么它将有可能在集中优势战略资源的背景下成为新兴的海上强国;再次,缺乏稳定陆基权力资源的“海权之路”有如无源之水或无本之木。如果一个崛起的海陆复合型地缘政治大国在缺乏稳定的陆基权力依托前提下单纯地去追求“全球海权战略”,它将像荷兰一样面临陆地邻国的更为现实而紧迫的安全压力,最终也难以长期护持海上优势;最后,如果一个海陆复合型地缘政治大国既追求“区域陆权”战略的同时也追求“全球海权”战略,这种“海陆并举”的两栖战略将像历史上的西班牙帝国、拿破仑帝国、克里米亚(Crimea)战争前的俄国或威廉德国一样,因背负海陆两线的战略负担而造就出国际关系史上一个又一个反对自身的海陆权力联姻。

权力有如水中的涟漪,无限地扩张自己,最终消失在无限里。判断一个民族是否拥有成熟的政治思维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观察其在成就面前是否拥有冷静的耐心与充足的节制力。贪婪地攫取一切权力资源的行为就像傻瓜手中的金子一样,不仅办不成事,反而坏事。“海陆并举”的两栖战略既与陆上邻国构成竞争性的“同色战略”,也与海权国构成竞争性的“同色战略”,因而它更可能是一种“化友为敌”的战略。它会产生一种“逆火效应”,即朝着它前进的运动会产生一种阻止其前进的反作用力,越是强势地追求这种海陆权势,形成的反制性同盟力量也会越大。[16]冷战期间的苏联人就曾经陷入这种“安全悖论”的恶性循环之中。由于受到强大的海陆战略围堵,苏联人投入了大量的资源来加强军事实力。但是他们越是试图通过动员巨大的权力资源来平抑这种地缘政治困境,越是在强化包围他们的联盟的利益认知与安全共识。

对于崛起国来讲,“吸收同化”所能获得的战略收益要远远低于“偏离常规”所要付出的战略成本。短期内能够快速缩小与霸权国权力位差的崛起国一定是现有体系内最大的获益者。如果权力的天平是不断朝向崛起国一侧慢慢倾斜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过早地对现有的制度规范与秩序安排展现出颠覆者的姿态。大国崛起是一个水到渠成、实至名归的过程。如果一个崛起国奉行起码的理性原则,那么它就一定会清楚时间是站在它的一侧的。一战前,德国工业家胡戈·施廷内斯(Hu Ge Stinnes)表示:“再给我们3年或4年的时间,德国将无可争议地成为欧洲政治和经济的主宰……我敢向大家保证,只要3年或4年的和平,德国就可以水到渠成地暗中主宰欧洲”[17]。就在萨拉热窝事件的前一个星期,德国银行家瓦尔堡(Walbourg)表示:“每当我的国家度过和平的一年,它就会变得更加强大”[18]。

“权力转移”并不意味着必然发生体系战争。它既包括在霸权国衰落后霸权的联盟者获得联盟内部英美式的权力禅让,也包括霸权的挑战者激活英德式的争霸战争。纵观近代400多年的国际关系史可以发现,霸权的挑战者统统都在两败俱伤的体系战争中失败了,而霸权的联盟者成为潜在的霸权者或第二霸权者。对于海陆复合型崛起大国来讲,以差色互补的“区域陆权”战略取代同色竞争的“全球海权”战略更可能赢得海权霸主的结盟青睐与战略绥靖。同时,通过言行主动降低海权霸主对其安全威胁的感知,对于崛起进程中的海陆复合型地缘政治大国降低体系结构性压力有着重要的意义。不论是追求“区域陆权”战略,还是追求“全球海权”战略,与海权结盟不仅是其获得持续稳定陆基权力的基础,同时也能够更好地将自身塑造成海权霸主“离岸平衡”、参与大陆均势的战略伙伴或海上霸权联盟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随着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崛起,中国的地缘安全战略也发生了深刻地转变。并表现为从韬光养晦的“周线防卫”逐步转移到奋发有为的“要点突破”;从消极被动的“拒止战略”逐步过渡到积极主动的“前沿威慑”;从“安全搭车与消费者”逐步过渡到“安全驾车与供给者”。评判当前中国地缘安全战略转型的根本依据在于是否能够更好地促进国家崛起的根本战略目标的实现,并具体体现在是否有利于规避与消弭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中可能出现的“修昔底德陷阱”?是否有利于构建基于战略互信而形成的区域合作安全?是否有利于降低中国崛起的体系结构性压力?

中国崛起战略选择根本上取决于中国的地缘安全环境。在“洲级大国时代”如果中国能够建立起长期稳固的陆基权力资源,那么它就可能像美国或葡萄牙崛起一样,追求“全球海权”战略模式;如果中国周边仍存在着安全竞争关系的其他地缘政治大国,那么中国最好的战略规划就是追求有限的“区域陆权”战略,并尽可能地成为海权霸主的盟友或至少在“区域陆权”优势竞争中获得海权霸主及其联盟体系的善意中立。

自近代以来,中国作为一个最典型的海陆复合型地缘政治大国一直存在着“海防”与“塞防”之间的安全战略选择与战略资源博弈问题。一方面,中国周边既存在着俄罗斯、印度等拥核“洲级大国”,也存在着东部半岛核扩散问题和西部“弥散式”跨国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问题。尤其是中国与印度之间存在着广大陆地领土争端短期内尚难以通过外交谈判达成共识。另一方面,在东海与南海地区同日本、越南、菲律宾、印尼和马来西亚等国存在着众多海洋权益争端。自2008年奥巴马政府实行“亚太战略再平衡”已降,美国作为一个域外大国正在深度介入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的海洋安全博弈,使得本已错综复杂的亚太安全格局更加扑朔迷离。从地理毗邻性推出的战略紧迫性角度讲,作为一个独占一块地缘政治板块的区域地缘政治大国,中国所面临的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压力更多地来自于陆上邻国而非海上。任何一个单独试图对象中国这样一个独占一块地缘政治板块国家的远洋登陆作战的海权国都可能面临一场“敦克尔克式的撤退”,以免自身重蹈“巴丹式的命运”。[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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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铁毕子。。。
    匿名2016-04-20 11:10 回复
  2. 好文
    匿名2020-12-11 14:0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