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纳粹德国的党国主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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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日常行为配合党化教育

纳粹不只是在教材读本中向儿童灌输对元首的绝对忠诚,在日常行为上也是如此。幼儿园和学校成为演练希特勒问候礼的培训中心。南巴登地区的一个幼儿园竟然让孩子将装有早餐的袋子挂到女教师伸出的手臂上,以此来训练孩子们掌握希特勒问候的姿势。在“上课和下课时必须说‘希特勒万岁’”的规定下,一年级的新生在他们的初级阅读课本的最初几页就沉浸在一种深入持久的、通向新问候语的社会化过程中,这些书页上画着聚集在街上,兴高采烈地向希特勒致敬的人群,而这幅场景,同样成为绘画课上最受欢迎的题材”。[xxvi]

此外,墙上给小孩子们看的童话壁画也重新被改编了,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当数对童话故事《睡美人》的改编:“没有其他任何一则童话像《睡美人》那样突出了种族含义。在读改编过的《睡美人》时,我们仿佛经历了民族沉沦与觉醒的全过程。外来民族用暴力迫使德意志民族陷入昏睡之中,希特勒则成为把德国人从濒死的昏睡中唤醒的民族英雄。在保留童话风格的同时,改编者用直截了当的叙述方式,赋予童话人物‘仙女’与‘王子’鲜明的种族含义。在远离现实的童话世界里,‘元首’以高大的王子形象,充满着孩童般的想象力和古老的民族想象力,化身为故事里的核心人物,成为英雄的拯救者”。在中小学里,希特勒问候渗入了教育领域的交际往来中,规定了人际交往的形式。国家社会主义的统治形式被后人喻为“双重国家”,即在常规的国家行政之外还存在所谓的“措施行政”。其结果是决策者绕过了法律规定的国家决策途径,直接听命于元首的意志。在纳粹统治的最初几年里,关于问候的规定可谓多如牛毛。其中既不乏各级机关自行创制的规则,同时也包括对上级文件的传达。例如,在符腾堡文化部1933年7月24日对内政部长弗里克的命令所做的补充规定中有这样一段话:“根据内政部的规定,我命令所有的中小学生在上学和放学时、在每节课开始和结束更换教师时都必须起立,抬起右臂,向元首致敬。同样地,学生必须对上课期间进入教室的成年人行希特勒问候礼。教师必须以希特勒问候回礼”。[xxvii]

在学校的建筑物和庭院里遇见教师时,学生同样必须向教师行希特勒问候礼。一位名叫伊莎·费尔梅恩的音乐家回忆她在吕贝克中学经历的一件往事,这件事促使她后来离开了学校,赴柏林投奔维尔纳·芬克,并在他的指导下最终成为讽刺剧《地下墓穴》的歌唱演员和手风琴演奏者。她回忆道,“1933年5月1日劳动节那天,每个学校都要在操场上演练德意志问候礼:学生们展开手掌,抬起胳膊举至眉梢,每八个人站成一排,然后齐步向前走。每个人都要走过搭在大操场上的主席台,主席台上坐着学校的全体老师,四周旗帜飘扬。在走过旗帜的时候我们都要举起手臂。但是在演练之前,有人对我前排的一个女生说,她不可以举起手臂,因为她不是雅利安人。这件事对我内心的触动很大,因为我想如果她说不可以这样做的话,我也不想做了。”[xxviii]

为了突出元首和纳粹把德国从屈辱的历史中解放了出来,少儿读物中加入了德国屈辱历史(如一次大战中的失败)的内容和希特勒青年团员的英勇斗争事迹故事。例如,一本为10到12岁儿童编写的读物叫《1918年舰队叛变》,其中有这样的片断:“叛兵喷着臭气,叫喊着,露出贪得无厌的样子,像着了魔一样。这些叛兵厚颜无耻,心虚胆怯,壮着胆子爬上前去,朝着站立在那里不为所动的军官吐了一口吐沫。” 课文描写的是叛兵凶恶、丑陋的样子,这种脸谱式的描写是为了加强学生的“敌我意识”和“爱憎分明”,不只是增加学生词汇,而且也教他们什么样的词汇要用在什么样的人身上。为14岁女学生编写的读物《坦伦堡战斗》中有这样的片断:“俄国士兵企图挡住奥托(一位德国士兵),奥托拔出刺刀,刷的一声刺向俄国兵的颈部,俄国兵瘫倒在地,……奥托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铁十字章。”课文描写的是德国士兵的英勇作战,也是学生应当效仿和学习的榜样。[xxix]

一些纳粹头目亲自参与出版和编写宣传纳粹思想的儿童新读物,他们相信,影响儿童比影响成人要容易都多,效果也更能持久。这些新读物中尤其加进了反犹的内容,幼儿的插图读物《毒蘑菇》(1938)便是纳粹头目尤利乌斯·施特莱歇尔(Julius Streicher)的出版公司出版的反犹宣传杰作。《毒蘑菇》教育儿童如何从各种相貌、行为特征去“识别犹太坏人”,它把犹太人比作看似自然,其实有毒的蘑菇,起到了极广泛的洗脑作用。早在1924年,施特莱歇尔就创办了臭名昭著的《先锋报》,鼓吹仇恨犹太人,并污蔑攻击一些知名的犹太人士。每次被告上法庭,他都以“自由言论”为理由,并声称自己进行的不是“宗教言论”而是“政治言论”,他有意识地利用魏玛时期民主法律制度对政治言论的宽容,来扩大对犹太人仇恨的言论影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败诉,也“总能给听者留下些印象”。二战后,施特莱歇尔由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于1946年9月30日被处以绞刑。

六 党化教育的“生物科学”

生物学是纳粹党化教育的重点科目,是一门支撑和灌输纳粹先进“世界观”(Weltanschauung)的科学,这个世界观的核心是雅利安种族的优秀,它成为纳粹专制权力的合理性基础,其逻辑是,最优秀的民族理应消灭劣等民族,而纳粹则是最优秀民族的当然代表和领导者。以“雅利安人最优秀”世界观来领导德国的纳粹是唯一正确,并具有卓越领导能力的政治组织,它的领袖应当也必须成为绝对的权威,拥有与此权威相一致的绝对权力。以“先进世界观”来证明自己的卓越洞察能力和理应成为优秀民族或阶级的当然代表,这是所有极权统治者的共同权力逻辑。这个“世界观”是极权统治的意识形态,它的作用是杜撰一个使极权统治获得充分合法性的虚构世界和神话。

希特勒自认为发现了历史的最终秘密,那就是作为历史真谛的种族原则。这是一种社会达尔文主义,它将生物法则运用于人类历史,制造了一个生物历史主义的神话。这种生物历史主义把战争视为人类的正常状态,因为历史的全部秘密都在于不同的人群为争夺生存空间而不断斗争,“就连战争也失去了那种能给人带来意外的孤立特性。战争已经成为一个自然的、显而易见的秩序的有机部分,这个秩序便是一个民族基本的、牢固的和永远的发展”。希特勒的历史达尔文主义观点并不是人们普通理解的人类命运决定论。在希特勒那里,一个民族的发展有什么结果,成功、不成功或失败,并不是由自然因素决定的,和所有的极权设计大师一样,希特勒是个唯意志论者,他坚信人定胜天,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改天换地。希特勒要把这种思想灌输给他的人民,成为对他们最根本的教育,他说:“只有当一个人民知道、珍视、感谢他们血统的价值,血统的价值才会充分发挥出来。那些由于缺乏自然本能而不懂得这一价值或对它不再有感觉的人民,也就立刻会开始失去它。”[xxx]

将生物法则运用于解释历史上一些民族历史的发展,并不是希特勒一人,但他的唯意志论却与那些主张自然决定论的历史学们全然不同。例如,瑞士历史学家布克哈特(Jakob Burchhardt,《文艺复兴文化史》作者)认为,民族兴旺的历史周期约为1200年。希特勒认为,一个民族之所以衰微,完全是因为这个民族忽略了“它的生存所必须遵循的自然法则”。他还认为,一个民族只要有数千成员愿意为之牺牲,不怕把狱底坐穿,它就不会衰亡。纳粹德国的教育,它的首要任务就是向人民传播纳粹的这种血的价值,党国对社会的彻底掌控使得这种教育宣传成为完全可能的现实。在纳粹还没有夺取到政权之前,戈培尔就在日记中记录了他与希特勒对教育宣传的讨论,这种宣传或教育必须是全方位的,包括对学校教育、电影、广播、出版、和所有“公共启蒙”途径的彻底掌控。[xxxi] 这种极权式的彻底、全面的宣传教育不仅在纳粹德国加以实行,在其他极权国家也无不如此。

在纳粹德国的党化教育中,希特勒的生物历史主义思想指导生物教科书的编写,贯彻在教材内容之中。例如,1942年,中学女生5年级生物课的教材题为《自然和人类法则》,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介绍一些与生物学、生物进化有关的知识,然后以“元首教导”作为这些知识的意义结论。[xxxii]

第一部分开始便是“一切生物、植物和动物都处在不断为生存所作的战斗中”,然后介绍自然界植物、动物适者生存的例子,而人类则是在与所有生物的生存斗争中获得“主宰地位”的。教材引述了毛奇(Helmuth von Moltke, 1800-1891,曾任普鲁士帝国和德意志帝国总参谋长)的话说:“从长远来看,只有那些最苦干的,才是最幸运的”。在自然界里,有大型食肉动物,也有携带疾病的细菌,“想想为了生存,为了战胜疾病而对细菌的战争,人类付出了并将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强身健体,多运动锻炼,保持卫生的生活习惯,提高自己的能力,为人民服务。谁做不到这些,谁就不能胜任这种崇高、不懈的生存斗争,谁就会灭亡。元首教导我们:‘要生存,就要战斗,谁不想在这个不断战争的世界上战斗,谁就不配活着”(《我的奋斗》,第317页)。

第二部分讲的是生物保存物种的本能强过保存个体,“每一种生命形式都努力保存它这一种类的生存。后代的数量一定要超过父母,物种才会生存。……每一个物种都要占领新的疆域。物种比个体优良”。历史留给人类的教训是,“正当罗马繁荣昌盛的时候,罗马人失去了多要孩子的愿望。他们对维持种类的法则犯了罪。他们的国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外来的民族破坏和征服。罗马人的种族特征消失了。我们的民族也曾遭受过危亡的关头。国社党(纳粹)恢复了德国人们多要孩子的愿望,把我们民族从沉沦之路上挽救了回来”。结语是,“让我们牢记元首的教育,‘婚姻不是它自身的目的,婚姻必须有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是保存人种和种族。这是它唯一的意义与任务’(《我的奋斗》,第295页)。‘女性教育必须以培养她们当母亲为任务’(《我的奋斗》第4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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