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一带一路”战略构想将重建“朝贡体制”?

文化 alvin 20595℃ 2评论

▍清初天下秩序观的建立

1644年,闯王李自成攻下北京,明朝崇祯皇帝在煤山缢死。吴三桂与清国摄政王多尔衮达成协议,决定迎清兵入关、与李自成军队决战。但李自成军队崩溃后,大批清国官员拥戴顺治皇帝入北京、即皇帝位,满人就此入主中原。清帝国的建立,再次扰乱以汉族为中华的旧秩序,冲破了夷狄不能入主中原的种族观(首次是元朝的建立)。同样的,对东亚诸国而言,满族统治下的中国不再是“天下”的代表者,“华夷论”也随之出现了多元化的各种论述。

为了破除“华夷之辨”的种族藩篱,清帝透过认同儒家文化的行动,强调夷人有德者也可有天命、得天下,论证清政权取代明朝的合法性。 等到灭南明、平三藩、收台湾后,康熙皇帝改用怀柔手段,招纳许多学者士人,发起重编许多儒家经典的文化工程,并趁机修改这些儒家经典的内容,以“外藩”或“藩部”替代“夷狄”的字句,间接达到模糊华夷之分的目的。 除了儒家经典的改写之外,清政府也注意到史书的编写,避免在记事上使用蛮夷等字眼。例如,统计《明实录》与《清实录》对异民族名词的使用上,《清实录》基本上不用“夷狄”、“蛮夷”,避免触动士人对“华夷之辨”的汉族中心情结。 尤其是乾隆朝调整清帝国对外交涉体制后,也随即在《四库全书》与《大清会典》等官方经典调整“夷”的定义,将“四夷”专指未称臣纳贡的洋人或化外之国,并以“中外”取代“华夷”,或将“夷”、“洋”混用,回避汉人对“夷”的多重想象。

在清代前期的几位皇帝之中,雍正皇帝最为看重“华夷之辨”的经典诠释,编写《大义觉迷录》解释“华夷之辨”,用以驳斥吕留良对《春秋》“华夷之辨大于君臣之伦”的解释。 在《大义觉迷录》里,雍正皇帝特别强调天命与有德之君的关连性,指出清朝君主在血统上虽是“夷”,但在文化上却认同儒家文化,有能力教化天下百姓,确实为“华”,并将“夷”解释为不尊王者,淡化“夷夏之防”的种族色彩,进而证明满人得天命、取天下的正当性。 除了强调清帝得天下的正当性,雍正皇帝还利用儒家经典的“以德服人”、“天命思想”及“王化思想”,驳斥狭隘的种族观念,试图将蒙古、西藏、回部等地区收拢入中华世界帝国。 由此可知,对清初诸帝而言,只要用文化来判断华夏、蛮夷,证明清帝获天命、成天子、得天下的正当性基础,便能避开汉人、满人的种族问题,还能强调君臣之伦大于华夷之辨,扩大皇权的控制范围,并让清帝国的边界变得模糊,华夷之间的标准也不再是绝对的血统论,反而有了伸缩的变动空间,清帝国的“边界”也变成相对的文化概念,不再是汉族与非汉族的绝对界线。 正因如此,清初诸帝重新建构了“华”、“夷”的判别标准,并借由“宾礼”的朝觐、燕饮、赏赐等仪式,建立以儒家文化为主,并能兼容各部族习惯的多民族帝国。

清代“天下秩序观”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弹性空间与多元兼容的可能性。与明帝国不同的是,清帝国处理周边国家或部落的手腕相当灵活。早在金国时期,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一直积极拉拢蒙古各部族,对愿意归降或结盟的蒙古贝勒及其族人给予各种优待条件,并建立蒙古八旗,使满洲共同体的“我群”(we group)概念相对扩大。 随后,清政府用武力与恩赏双管齐下,慢慢收拢了中国周边的蒙古、西藏、回部、四川番寺、青海番寺等部族,并考虑到蒙古、西藏、回部等部的特殊地位,调整外藩、属藩、外夷的身分认定,还强调“内外有别”的等差礼秩,回避“华夷之辨”的旧有划分,如此一来,消解了汉人士大夫对“夷夏之防”的紧张感,也让蒙古、西藏等部族视为满洲共同体的一部分,能更有效融入清帝国的统治之下。 再从清政府款待外藩王公、属藩国王、贡使的方式,可见其格外优待蒙古王公,不但位阶比同内亲王,高于属藩国王,并在接待仪节上,也凸显蒙古王公的身分不同于一般的臣属,多获清帝亲自举宴、赐酒、赐座的优遇,甚至用家人礼的形式,表现出皇帝与蒙古王公的拟亲属关系,借以表明满蒙一家,争取蒙古王公的支持。

除了外藩诸部能享受特殊待遇之外,清初诸帝对外洋诸国也会考虑敌我力量的强弱,再决定如何处理对方的身分,依其身分来决定款接礼仪。当这些国家弱小,清帝国便要求对方行不对等位阶的“朝贡礼”,建立双方的君臣名分;当这些国家强大,清帝国便采取优待使者、采行对等位阶的“客礼”。 因为准噶尔骚扰和中俄边界问题,康熙中期的对俄政策已有转变,康熙皇帝与雍正皇帝皆采取对俄亲善的政策,视俄国为敌体之国,优待俄国使者,于是变通俄使觐见的仪式,如俄国国书不再放在黄案上进呈,而由雍正皇帝亲接国书。 由此可知,康熙、雍正皇帝视俄国为“与国”,并透过理藩院与俄国枢密院交涉,回避中国皇帝与俄国沙皇的位阶问题,与之订约互市,让俄国不再支持准噶尔。 准噶尔澈底平定后,乾隆皇帝重新调整对俄关系,要求俄国应遵守“朝贡礼”的规范,并透过关闭边市,迫使俄国签订新的《恰克图条约附款》, 坚持中国尊于俄国,不再允许俄国的正式使团赴京谈判,甚至销毁了雍正朝两次遣使俄国报聘的官方纪录,掩盖康熙、雍正皇帝曾视俄国为敌体,待以客礼的事实。

从乾隆朝对俄政策的转变,可知清政府不再承认有“与国”的存在,也摒弃了讲求对等位阶的“客礼”,不再是“客礼”与“朝贡礼”并存的弹性路线。当有外洋国家遣使来华,清政府便采取“朝贡礼”的方案,要求这些国家进表文、贡方物,将其使者视为贡使,试着让这些国家接受“朝贡国”的政治身分,成为清朝皇帝的“外臣”。但当清政府鞭长莫及、无法强迫这些外洋国家称臣、进表、纳贡时,便将这些国家视为不受天子教化的“外夷”,断绝与这些国家的政治关系,不再设法将之变为属藩,只允许通商关系,将之归入“互市国”的行列,并借互市制度,作为“朝贡礼”的补充方案,回避外洋诸国是否称臣的难题,为不受 “宾礼”约束的国家,预留转圜的空间, 这样便不须改动宾礼体制,也将外洋之国归入“天下秩序”之中,解决了“天下秩序”在实施上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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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撒币2.0
    匿名2017-01-08 22:54 回复
  2. 有德者居之放弃华夷之辨 那么有些人认为日本美国也是有德者怎么办?
    匿名2017-02-28 14:0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