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从后发国家工业化的视角看中国近代史与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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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十大关系

改革开放的特点是对这个战略的激进调整。它以富裕优先、民生优先的战略改变了“先强后富”的战略,将发展重工业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民生建设为中心。不管怎么说,没有前三十年“重轻农”的积累,也就不会有后来“农轻重”的转型。

改革开放从农村开始,表现为把土地分到农民手中,然后快速提高农产品价格。当时粮食的收购价格提高了50%—100%,而城市的销售价格却没有变。所以,八十年代初农村里出现了新景象,城市没有什么改变。这样,国家每年要掏出一、二百亿,等于是直接补给农民的,农民的日子当然好过些了。到了八十年代晚期到九十年代初期,随着计划生育的强化、农民负担的增加,才演变为朝野关注的“三农”问题。

市场经济改革后,对于前三十年由国家主导而非市场主导,批判最多。前三十年以计划经济与公有制形式完成的国家主导,确实最为极端。在批判的同时,首先要看到,前三十年要同时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实现社会主义平等,本身就有矛盾;第二,国家主导的前三十年工业化为后三十年积累了基础,这个基础包括农业基础、教育基础以及工业化的体系基础。没有前面的基础,后面的“先富后强”的转型不可能实现。

二、从后发国家工业化的视角看中国近代史

当以英国为代表的“先进”国家以工业化的强大物质力量为基础不断向外扩张时,一种新的世界秩序和“游戏规则”被塑造出来。这种世界秩序的变革使得所有的因循守旧不再可能。对于所有的后来者而言,都不得不遵守一种严酷的逻辑:要么自身实现工业化,主动争取在这个世界秩序中相对较好的位置;要么放弃工业化的目标,将本国命运的寄托于先进国家的“善意”。对于这种严酷的逻辑,所有的抱怨和愤恨都是苍白无力的。同时,对于后来者而言,由于先进国家的工业化优势已经彻底改变原有的世界秩序,这使得原生性的“自发工业化”历程就不再具有重复的可能性,自此以后,所有的工业化都必须是“自觉的工业化”。而对于中国近代史的理解,也要从这种工业化不可抵挡的现实性的客观角度加以理解。所谓“古今中西之辩”等观念意义上的争论,最终都必须依附于这个主线索。

(一)近代的中心任务是重建能够引领国家完成工业化的政权

近代的起点是清王朝的衰败。即使没有西方的入侵,它也已经进入了王朝衰败期。中国的王朝没有超过300年的。一般来说前100到120年是上升时期,后100年是下降时期。清朝的盛极而衰大概可以说以白莲教起义为开端。没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入侵,清王朝也走上了盛极而衰的过程。西方的入侵是延缓还是加速了它的衰败,不知道。总得来说,清王朝是因为衰老失血老迈而亡。尤其是甲午中日战争和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整个财政已经全部控制在西方手中,以后上台的执政者都没有钱,都靠出卖主权来换钱。袁世凯、北洋政府就是这样的,一直到蒋介石。

工业革命我们可以讲是洋务运动启动的,但当时国家不可能承担起实现工业化的任务。王朝衰败以后,最大的任务是重建国家的统一。这不是一般的国家统一,这个统一国家的任务是要实现工业化。不是像明朝那样完成驱除鞑虏、建立大明,通过军事革命建设政权那么简单的——这样的革命不需要重建政治制度与意识形态。现在这场革命,不仅要重建政治制度与意识形态,还要满足工业化建设的需求。在这个意义上来讲,这一百年的中心任务是重建引领这个国家完成工业化的国家政权。

在半殖民地条件下,在这样一种积贫积弱的条件下,无法完成工业化。印度也有过争论。最后基本认定通过殖民政府完成工业化是不可能的,民族必须独立。国家政权的独立、版图的统一,是大规模工业化的先决条件。

新中国成立之前,没有这个条件。直到1944年,中国基本上还是个以农业手工业为主的国家,现代因素占整个经济的不超过10%,而且这10%还大量掌握在外资手里。从经济角度来讲,作为传统农业国,中国是小农经济,手工业为主体,没有办法完成工业化的任务。因而,从1911年到1949年的三十多年间,中心任务是重建统一的国家。袁世凯没有能力,失败了。国民党因为无力抗击日本人的入侵,而且国内政治也没有统一,也失败了。

在中国思想界,现代化和西方化开始是混杂在一起的。因为工业化是发展于西方的,所以最早是“西方化”这个词,后来才引入了“现代化”。比如 1929年,胡适在一篇论文里面提到这两个词还是在同等意义上使用。1934年,上海《申报》发起了关于现代化和西方化的讨论,在当时大部分人还以为西方化就是现代化的时候,提出废弃西方化,采用现代化。对于这件事情,冯友兰在他的《贞元六书》里面有记载。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中有一章专门区分现代化和西方化。现代化是指标,与工业化、城市化有关,包括人均生活水平的提高、教育水平医疗水平提高、人均寿命提高等表现;而西方化是其他地方没有、而为西方独有的,例如希腊罗马文化、基督教、文艺复兴、个人主义、社会大于国家等等观念。但社会组织的多元化、个人主义等,是不是西方独有的?还是随着工业化与市场化而必然到来的?它是工业化与市场化的副产品,还是西方独有的?我倾向于认为它是工业化的副产品。从这三十年的发展可以看的很清楚。比如很多社会组织,也没有共产党的批准,它就起来了。

现代化的核心是工业化。这要到1935年,蒋介石提出了农业国向工业国过渡,才确定下来;抗战中才逐渐明确在工业化中应该以重工业为主。也就是说,在1935年后国民党才逐渐明确,现代化的核心是工业化,而且与技术和教育有关,可以通过西方化逐步地实现现代化。共产党第一次提出把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是在1945年的中共七大《论联合政府》里。建国后这一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即工业、农业、国防、科技的现代化。

从这条线索来看,近代思想中有一个根本问题:没有牢牢把握工业化的主线索。国民党内部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太晚,也总摇摆;或者说日本的大规模入侵太早,国民党没有做好准备。1930年代初,蒋介石在解决了各派军阀后开始“围剿”,1935-1936,全国范围内还比较安定,又是丰收年。恰恰在这个时候,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全国人民的抗日激情高涨。中国的自由派知识分子在这时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由之前的批评国民党转变为向国民党靠拢。当时,成立了资源委员会,蒋廷黻、翁文灏等都是其中的重要成员。这个委员会其实就相当于国防委员会,全国的资源都被吸纳在里面,当时准备做各种资源、矿产的勘探,也吸纳了大量留学、懂技术的知识分子进来,为抗战效劳。但一直有自由派的知识分子认为中国不能和日本打。国民党推动工业化的意志并不坚定。

因而,近代以来,我们虽然提出过科学救国、教育救国、工业救国,但中国的知识分子长期纠缠在政体里,更长期地纠缠在东西文化的比较中,一代最聪明的头脑纠缠在软塌塌的概念中。理论是混乱的,但情绪是清晰的。一个骄傲的民族把自己的历史文化看得一钱不值。这个民族的自尊心在哪里?没有自尊心的话,自信心在哪?一个一无是处的民族如何向西方学习?反过来讲,若背负了传统太多的包袱,又该如何向西方学习?这两种情绪都没错,但辩论的方式是纠缠于“文化”概念——据说当时有一百多个类似概念。这些概念是能讨论清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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