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在1926到1927年间，因私酒而爆发激烈的黑帮火并，发生了近130起谋杀案，超过300人死亡，芝加哥一时成为闻名世界的犯罪之都。1929年卡彭授意的“情人节大屠杀”是最轰动的黑帮仇杀事件。事后胡佛总统发誓要打击有组织犯罪，警方和税务稽查人员兵分两路围剿卡彭，最终一位年轻的国税局特工从卡彭下属一家私酒厂查抄来的账本上抓到了卡彭的签名，并以偷税漏税罪将其定罪送入监狱。

禁酒时代繁荣的地下私酒酿造和走私产业，给美国有组织犯罪带来永久性变化，黑帮在这一时期集聚了丰厚的利润，获得高速发展，其规模和复杂程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黑社会利用这段时间获得的暴利进行再投资，刺激了赌博、卖淫、贩毒等其他形式的大规模犯罪。当禁酒法废除时，黑社会已经羽翼丰满。正是在这一时期，美国全国性电话下注的地下赌博网络发展成熟，1944年拉斯维加斯在内华达沙漠中开业。

禁酒法时代的黑社会成员大多按特定少数族裔组织在一起，这变相强化了美国少数族裔的自我认同和对同化的排斥。在纽约、芝加哥、费城和底特律这些地方，犹太、意大利、爱尔兰、黑人黑帮中这种特征很明显。美国司法部在20世纪70年代对有组织犯罪曾进行过专项研究。结果显示，大多数可以确认的犯罪组织的起点都源自20年代的禁酒时代。

苦涩的尾声

禁酒法并未如预期那样减少犯罪和社会矛盾、提升全民道德，其直接产物反而是激增的犯罪。据统计，美国大城市杀人案件在1920年禁酒法生效时，为10万分之6.8人，到禁酒修正案被废止时，几乎逐年上升到10万分之10。

1921年纽约地方法院有记录的因杀人被提审的案件共712件，到1931年达到1500件，翻了一番。由于禁酒执法不力，各种犯罪案件直线上升。据费城警察局统计，该市因醉酒滋事而被捕的人数，每周就超过1000人，大部分人被课以罚款后释放。当时联邦监狱人满为患，某所监狱在押人数从1920年的5000人上升到1930年的1.2万人，其中1/3是直接违反了禁酒法而入狱。

在一些严格执法的州，由于违反禁酒法而诉至法庭的案件堆积如山，让法庭不堪重负，法官们疲于应付。到1925年，很多法庭只能开设专门的讨价还价日，在这一天，只要被告愿意放弃陪审团审理，承认自己违反禁酒法，并交纳一笔罚金，就能被快速定案并免除牢狱之灾。

联邦执法机构的规模和预算在激增犯罪的压力下大规模膨胀。1915年到1932年，联邦政府执法开支增长了至少10倍，其中很大一部分被用在禁酒执法上。很多地方的执法部门发现，因为法律的固有缺陷，严格执法是不可能的。功勋卓著的海军陆战队少将斯密德利·巴特勒曾参加过1900年入侵中国镇压义和团的行动，他是一名坚定的禁酒主义者，一生滴酒不沾。1924年巴特勒被任命为费城警察局长，两年后他彻底放弃了在费城禁酒的打算，辞职返回军界，巴勒特愤愤地说：“禁酒纯粹是浪费时间！”

黑手党崛起的同时，地方政府和警察部门在加速腐化，一系列其他犯罪均在大幅上升。经过禁酒法初期的鼓舞后，公众逐渐对禁酒失去信心，对法律失去尊敬。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禁酒运动和禁酒法所制造的问题远比其解决的问题要严重，新问题也多得多。很多人逐渐从禁酒运动的支持者转为反对者。

妇女组织曾是禁酒运动的坚定支持者，现在也变成瓦解禁酒运动的中坚力量之一。随着美国社会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妇女走出家庭找工作并获得经济独立，职业女性们把同男士一样吸烟饮酒、参加各种聚会，看作男女平等的一个重要标志。

1929年10月大萧条开始后，美国国内注意力迅速从社会问题转移到经济问题。随着经济急剧恶化，政府财政日趋紧张，农民们呼吁取消禁酒法，为过剩的粮食寻找销路，中产阶级因禁酒法带来的社会问题和治安恶化而不满。经济学家则献策说，禁酒法毁灭了美国合法酿酒业，让政府白白损失每年近20亿美元的酒业税收，同时还得花很多钱徒劳无益地打击私酒。

1931年，美国国会一个调查委员会在报告中指出，禁酒法在实施中已经失败。尽管新教牧师们仍在宣传禁酒，但公众的普遍共识是，根本不值得为禁酒付出如此高昂的政治和社会代价。从1930年起，纽约等7个州逐步解除地方性禁酒法。1933年2月富兰克林·罗斯福当选总统不久，就推动国会表决第二十一宪法修正案，以废除第十八修正案。到这一年底，第二十一修正案获得全美3/4的州批准生效，禁酒时代从此成为历史。

第十八修正案被废除后，围绕禁酒是否明智和有效的争议并未停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激烈辩论的政治话题之一，成为保守WASP们的老美国和更加开放、多元的新美国之间的重要分界线之一。

禁酒运动以高尚的面目出现，但却收获了苦涩的结局，其失败的根源在于企图以立法手段去改变公众生活习惯和风俗，这超越了法律的界限，必然造成严重后果。禁酒法令越严苛，离失败也就越近。一项法律如果难以执行，就应及时废止，否则法律的权威将逐渐丧失，民众对法律整体的信任也将被不断侵蚀。

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作者：阎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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