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为什么要研究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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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研究中的一些问题

我国对美军事研究取得了很多成果,然而也有不少问题。

第一,深入透彻的研究美军是学习借鉴美军的重要前提,一是不能囫囵吞枣,不顾己方实际情况,照搬照抄。二是不能镜像思维,想当然的以自身的思维方式,曲解美军。三是避免零敲碎打,解剖某一个极微小的侧面,意义不大。之所以提出这三个注意方面,是因为在现实当中有不少人都犯这样的错误。

第二,研究美军,不仅要搞清楚美国军事建设的具体做法,更要弄清其背后的变革机理和军事文化,从而得出当代军事变革各个方面的一般性规律,在己方的战略框架下为我所用。不当借鉴,则会画虎不成反类犬,不仅有可能丢掉自身好的制度和经验,也没有充分吸收美军的优长之处。俄罗斯军队的改革曾以美为师,一再反复,在这方面付出过重大的代价。

第三,开源情报的保密问题。笔者通过检索公开文献和对一些制度的了解,认为美军研究的格局是军内高级机关和高级研究机构的研究比较集中深入,产生了大量的内部报告和军内发行的书籍。其他研究机构的研究工作趋于零散,往往研究成果深度有限、价值不高,影响面也较小,主要是由个人兴趣和外语能力带动,此外也受到了保密制度的影响。国内美军研究的公开文献和出版物都不算多,其中一个原因是许多开源的美国军事情报都被列入了涉密范畴,相当多的军内研究机构和学者都缺乏便捷获取开源情报的渠道,而止步于进一步深入研究。曾经有学者表示,定密的泛化不利于外军研究工作的开展,研究成果的不透明性,又造成了大面积重复性劳动,国内多达几十个机构重复翻译美国国防部四年评估报告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因此,从研究美军学术群体的整体繁荣来讲,对美开源军事情报的研究应该考虑公开化。反观美国的做法,其2000年发布的陆军AR 381-5号条令《陆军信息安全计划》对通过分析公开信息加工出的情报的秘密等级如何确定的问题进行了规定。依据该条令,通过编纂官方途径获得的公开信息形成的评估材料和报告不视为秘密。这貌似很简单的一个规定,却解决了基于开源情报进行外军研究的一个大问题,即开源情报的共享问题,使开源情报效能最大化,同时又避免了重复性劳动,节约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从整体上来看,国内美军研究的力量和成果仍远远不够,需要做得工作还很多。

三、美军研究能够为战略研究和战略评估提供支撑

按照美国的实践,其国家战略体系可分为三个层次,即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军事战略。国家安全战略涉及到国家发展的各个层面,包括国防、外交、经济、信息、社会等不同领域方面的内容。确保这些领域的安全涉及到军队、执法机构、外交部门和各个相关机构的共同努力。国防战略涉及的是国家防卫能力建设,由国防部统筹各种资源进行军队建设,并具体负责国防战略的制订,这充分体现了美军文人治军的理念,旨在使军队领导人专心于军事战略计划的制订和实施。国防战略往往仅指明总体军事行动方向,需要军事战略来进行具体操作,军事战略是由参谋长联席会议负责制定,重点是军队能力建设和设计联合作战方针。

由此可见,无论是研究军事战略,还是研究国家大战略,或者研究国家安全问题、国际关系问题,对军事的研究都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在许多情况下,看懂军事关系或安全关系有助于看懂政治关系的本质。例如,曾有美国专家表示:“美国与台湾的军事关系是除了实兵演习之外的一切。”这意味着什么,值得大家警醒。

回到情报研究的角度,情报研究是战略研究的重要基础之一,外情不明,战略研究只会是空中楼阁。美国认为“情报是治国不可或缺的知识,对维护和促进国家利益的意义重大”。国内学者梳理美国情报界顶级刊物《情报研究》的另一条结论是,其研究内容方面,逐渐与国家战略相结合。情报研究更加向贴近高层决策者,以满足国家安全需求为目标,朝与国家战略研究相结合方向发展,关注国家安全。

美国对华军事研究界根据情报研究成果,明确提出了可能发生的战争的评估和应对。例如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发布的《核武器和中美关系》、2049研究所发布的《中国增长的侦察打击能力:对美日联军的影响》,后一篇报告检视了中国新兴的侦察打击能力,讨论了其对美日联军的影响。其分析了中国确保其获取、跟踪和定位敌军的海上和空中行动的能力。评估了美日联军被中国可能利用以削弱防护体系的能力。报告提出了一系列能够确保日本防卫能力的反制措施。

在这类报告中,最为经典,迄今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美军提出的“联合介入/反区域拒止”能力系列报告。这个概念源于美军认为,解放军为了应对潜在的台海冲突中,发展所谓“珍珠链战略”和“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策略)。这并非是由中国政府或军方的正式报告中提出的,反而是美国研究机构或外国媒体直接冠以的称谓。鉴于解放军的战略,美军提出要形成“联合介入/反区域拒止”能力以介入台海冲突,这种能力上在更广泛的层面上升成一种新的作战概念,就成了“空海一体战”。

在研究可能发生战争的研究报告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战略评估报告。中国国际战略研究基金会研究部主任吕德宏在其著作《从思想到行动——解读美军战略规划》中指出:“美军联合战略评估,又称净评估,其基本含义就是把敌我双方对等的军力要去掉,对比双方剩下什么,以明确敌我双方部队不对称的优势和劣势。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负责中长期趋势的战略净评估,联合参谋部负责作战净评估。美军净评估的基本方法,包括对事实的定量分析,对事实之间联系的模型分析,对不确定因素的模拟分析,专家的综合评估,主观的最终判断。在战略评估中,美军普遍使用场景分析方法、假想敌机制和模型模拟工具……联合作战能力评估过程对美军联合战略体系具有基础性作用。”

卡耐基和平基金会发布的《中国军队和美日联军2030战略净评估》就是一例。此净评估报告中包括了到2030年的中国军事发展轨道,2030年可能的中美日安全关系。其主要结论包括,一是对美日同盟在未来15-20年最可能的潜在挑战不是中日或中美间的全面军事冲突——而是例如中国努力将美国驱逐出西太地区。二是最可能的挑战是源于北京增长的强制性实力——增加的军事实力让北京影响或者试图解决与东京的争端,用的是其最想要的不用军事攻击手段。三是解放军增长的在日本和争端领土附近的空中和海上的军事存在将加剧不稳定的政治军事危机的风险。四是中国和盟国在日本境内的军事平衡很可能产生决定性的转移。五是未来最可能发生是在三者间,要么美国得以保持在日本附近的空中和海上的微弱优势,要么军事平衡变得不确定。六是如果中国经济崩溃或者北京政府将其精力和资源转向国内稳定,中国产生的重大潜在威胁可能会削弱。七是更大的战略形势变化可能发生在未来15-20年。这些转移包括亚洲冷战,美日盟国常态化地对抗中国,以及美国在这一地区大规模退出,宣布中国主导亚洲的时代来临,或者日本核武器化条件下的紧张的中日对抗。

我国也有研究人员提出,国家情报应主导国家安全战略,国家情报应引导国家发展战略。中国情报学至少应在如下两个主要方面回答中国的国家命题,以完成自身的国家使命:一是深刻认识世界格局,精确预测世界未来;二是做好制定国家发展战略的参谋,并主导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

假如这个观点是正确的,那么类比推理,中国军事情报工作至少在如下两个方面回答军事战略命题。一是深刻认识潜在作战对手,准确预测作战对手的发展趋势;二是基于对对手的认知和预测,做好国家军事战略发展的参谋。这个类比推论和美国基于威胁进行战略规划和军队建设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但从实际上来看,在军队和地方都涉及的战略研究领域中,公开文献体现出了军事情报意识和军事研究的缺位是造成不少研究人员战略研究走偏的重要原因之一。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所长牛新春曾经撰文《集体性失明:反思中国学界对伊战 、阿战的预测》,作者认为,十年前中国国际问题专家对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的预测与判断,不论是战略判断还是战术预测,大多与事实相去甚远。当时那些预测背后的理论、事实、逻辑、方法,不仅反映出学界对两场战争的研究轨迹和缺陷,还可以折射出国际问题研究领域存在的一些问题。

当然也有人指出,牛新春所提及的国际问题学者并非包含了最一流的学者,普通学者无法接触到决策部门,无法掌握最一手的信息,无法把握到国际问题研究核心,但其指出的一些问题仍然值得所有人反思。

例如牛新春评论道“阿富汗战争打响之前,大家普遍看衰美国,认为美国既不能打垮阿富汗政权,更不能收到反恐效果:‘美国怎么能打赢呢?敌人在哪儿它都不知道’;美国军事打击的手段不多,且要顾及后果,以空袭结合小股特种部队人境缉凶的可能性较大;美国通过军事行动来改变阿富汗政权结构,并非易事,军事反恐不会取得多少实际效果;甚至,美国一旦将塔利班作为敌人,反而会使其浴火重生,其政权得以巩固;……事实上,美国在阿富汗战争中势如破竹,迅速推翻塔利班政权,2002年3月布什总统宣布反恐第一阶段结束。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学术界的判断迅速逆转,怀疑美国军事能力的声音烟消云散,质疑美国能否搞定阿富汗的声音也迅速消失,转而夸大美国的军事、战略成就。”

对于这样的误判,实际上只要对美军冷战后的军事变革、新兴作战概念,以及近几场局部战争的作战样式和成果进行过跟踪研究,就能迅速判断出美军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快速取胜毫无悬念。

另一方面,常规战争胜利后,美军陷入反叛乱战争的泥潭,一批学者预测又完全走偏。牛新春评论道:“2003年8月,有人认为‘伊拉克问题基本解决’,‘无人怀疑美国实施其改造中东战略的严肃性和能力’;在实现其计划前,美国不会轻易撤兵。到2003年l1月,伊拉克恐怖袭击非常严重,学界仍有判断称‘反美抵抗力量对美尚难构成实质性威胁’,‘布什不会放弃先在伊拉克树立起民主样板进而改造中东的战略’。直到2004年9月,才有学者认识到,想要将伊拉克政权打造成美国设计的‘民主样板’只‘不过是美国人的一厢情愿’。”

这种误判则与缺乏该地区反美军事武装发展的情报有直接关系,同时又缺乏对第四代战争的理解,陷入了缺乏根据的主观臆断中。当美军逐渐撤离伊拉克和阿富汗,国内一些学者又用历史辩证法解释,美军是败给了人民战争,一再认为西方人不懂辩证法。在笔者看来,这种论断一方面逻辑推理模糊不清,根本不从定量上进行分析联军反叛乱战争为什么会失败,像支持、反对、中立民众的数量、地理分布情况、宗教和种族状况,反美武装的派别、兵力、资金、组织等问题统统不作深入解释或者干脆不提。这正如一位美国研究人员提出的,“中国公开军事文献在涉及战略时偏向于谈论概念,较少谈及或不谈实际的部队数量和使用……这一点不像欧美国家对于战略的讨论。”另一方面,相关学者试图捧着这种思维方式包打一切类似的问题,无视美军的反思与进步,未见其谈及美军的事后评估报告和反思。事实上,美国军界和研究界在进一步认清反美武装的核心能力即在信仰的基础上,提出的例如“战略传播”、“信息作战”、“战略地面力量”等新的作战概念必将改变下一场反叛乱战争的现状。

在这些反思中,尤为值得一提的是美军海军陆战队军官托马斯•哈默斯的著作《机弦与石子:论21世纪的战争》。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主要创始人李健在中文序中评论道:“该书除较为系统地阐述第四代战争的特点以及‘大卫’们的战略战术外,哈默斯上校在书中更是警告国防部当局,一是对‘大卫’们信仰力量的忽视正在抵消着强大的美国军事力量,而这对以信仰立国的美国又无疑是一个讽刺;二是过度信赖技术和火力必将产生依赖,而最终将成为敌人可以利用的弱点;三是美国军队必须改革官僚体系,建立灵活应变的组织结构。在这部研究常规军力长短处的很有见地的著作中,可寻觅到解答第四代战争‘进行方式’的答案,此外还有有关纠正措施的建议。

美国研究人员认为,《机弦与石子》无疑会引发争议,却应当有助于在国防部和整个国家安全界唤起辩论,辩论围绕着美国需要什么类型的军队,美国武装力量应当做好什么类型的战备。”

可以想象,美军反思后产生新的军事变革成果在下一场战争中的表现又当令众多国内研究人员瞠目结舌。

总之,战略研究绝不能只是思维的辩证,必须要进行国家力量尤其是军事力量的定量分析,而定量分析的最终指向就是战略评估。战略评估也可以称得上美军研究最核心的应用成果。一方面用情报研究的成果作为战略评估的数据和事实基础,另一方面战略评估这种规划方式也是对美军最好的学习和借鉴。

习近平指出,我们的国防是全民的国防,推进国防和军队建设改革是全党全国人民的共同事业。要调动全党全国力量,齐心协力做好工作。要坚定不移走军民融合式创新之路,在更广范围、更高层次、更深程度上把军事创新体系纳入国家创新体系之中。

那么职能部门和研究人员如何在这个共同事业和创新体系中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值得深思。

主要结论:

1、研究美军能够提供高价值的开源情报。

2、研究美军能够为我军的学习和借鉴提供重要参考。

3、研究美军尤其要注意还原美军的真实面目。

3、研究美军是战略研究或国家安全研究的重要支撑。

4、战略评估是对美军定量研究的最终指向。

(汪川 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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