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3 月1 日，中缅边境附近聚集的果敢难民，一旦战争打过来，他们好往中国这一边逃难。一旁的窗门上贴着“欢迎同盟军回来”的红榜。
一位常年和果敢军高层打交道的知情人士向《凤凰周刊》透露，缅果战事之所以能够维持很久，是因为双方山地作战的战争形态构成的。“你别看双方投入的兵力不多，尤其是同盟军才2000多人，但游击战和电影上的完全不同，很多情况下都是看不见人就放枪放炮，对准一个大概方位就可以了。如果像阵地战一样双方瞄准再打，用不了多久双方的人就打光了。”
此外，缅甸军人待遇一向不好，牺牲后家眷生活都成问题，也不愿意和民地武发生正面冲突。在历次针对民地武的斗争中，缅军和民地武都达成了很好的默契，放枪前都提前通知对方，甚至共享烟卷等物资。
目前，双方战争已经进入到胶着状态，很多乡镇在一天之间可以几易其手，甚至在某乡发生了“白天一个乡长（缅甸军扶持），夜里一个乡长（同盟军扶持）”的情况。缅甸政府和周边民地武也开始谈判，但是中央政府对于果敢的态度依旧强硬。
3月17日，缅甸政府与民地武在仰光开启了新一轮的和谈，这已经是2013年11月4日后的第七轮谈判。但谈判桌上并没有果敢的代表。与此同时，缅甸国防军总司令敏昂来大将下达展开3月中旬“果敢大会战”动员令，要求大会战实现全歼果敢军，向2015年缅军建军70周年献礼。
目前缅北22个少数民族中，政府只和其中16个在进行谈判，果敢、德昂、若开等民族都不在谈判之列。据上述知情人士解释，对缅甸政府来说，目前的白所成已经是被收编的势力，所以不存在和谈问题。“签和平协议也好，签停火协议也好，得有武装政府才能签吧？如今果敢虽然名义上是自治区，但基本上已经变成中央政府的一部分了。从这个角度讲，彭家声的确是为了果敢民族的存亡才打这一仗的。”
缅甸政府的强硬在一定意义上也让中国政府在果敢难民问题上无可置喙。战争伊始，缅甸官方就称在同盟军中发现了大量中国物资，甚至有中国籍雇佣兵参战。这也让一贯不插手别国内政的中国政府十分被动。
“相比来说，2009年的难民比现在少，战争也没有这么久，中国政府也持比较开放的态度，基本上每个难民都得到应有的物资。但这一次，边防武警对物资的拦截比上次要严重得多。”一位参与过2009年难民援助的中国志愿者表示，“不过我们也理解，自从外部称这次战争背后有中国政府的影子，为了国际观瞻，中国各种举动都得克制。”
也有同盟军人士向《凤凰周刊》记者表示，这次中方没有封锁边境，已经是对果敢难民最大的支持了。“总体来说，中国的治安搞得很好，这么多难民过来，秩序维护得还不错。”
不过，自战争开始之后，经常有缅甸军方的炮弹落到中国境内，有南伞居民表示，2月底时甚至有哑炮落到南伞镇上的民宅附近。3月10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承认8日有流弹落入中国境内，并造成一处民房受损。这是战争爆发以来大陆官方首次确认有缅甸炮弹落入中国境内。仅仅相隔三天，3月13日下午，缅甸军机炸弹落入云南临沧市耿马县孟定镇大水桑树村的甘蔗田里，正在劳作的5位农民遇难，另有8人受伤。
3月15日上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与中外记者见面时，对此事深表“痛心”，并说，“我们有责任也有能力坚决维护中缅边境的安全，坚决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
■ 2015 年3 月1 日，中缅边境附近聚集的果敢难民，一旦战争打过来，他们好往中国这一边逃难。一旁的窗门上贴着“欢迎同盟军回来”的红榜。
姓彭姓白皆是难
靠近中缅边境的南伞也受到影响。2月20日，一张通知单贴到了南伞的各个宾馆内。与果敢相邻的云南省镇康县工业商务和科技信息化局发布通知，要求“我国在缅甸果敢地区投资经商的企业和商户，如实将‘2·09’事件以来受到的财产损失情况到我局登记”。
如果从外貌、衣着和生活习惯上看，果敢人和云南人实在难以区分，这也让很多在果敢经商、工作的中国公民受到牵连。据《凤凰周刊》记者走访时的不完全统计，因为战争被枪杀或受伤的中国公民不下十人。“在老街（果敢自治区首府所在地），有太多中国人的商铺被趁乱打砸抢，甚至很多正规的大公司门面，比如通讯和快递公司也没能幸免。我在那边的玉石生意也不得不关了门。”经常往返南伞、果敢两地的玉石商人老张表示。
历史上的果敢因为种植鸦片、贩卖毒品、开设赌场等原因颇为富庶，因此成为不少中国商人淘金的乐土。此次战争开始前，老张曾以6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将一对玉石耳环卖给果敢的一位买家。“战争爆发后，这个买家来到云南避难，因为急着用钱，就把耳环退给了我。”
不久后，有果敢难民在微信群中称，缅甸政府军在果敢抓到一名回老街探亲的果敢人，并没收了其身上携带的60万元现金。这让老张感到紧张：“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找我退货的那个买家，如果是的话就太可怜了。”
3月5日元宵节当晚，果敢自治区主席白所成致彭家声的公开信中称，网络上流传的缅军枪杀平民之事，皆是同盟军的诬陷和栽赃，近十万难民流离失所也是因为彭家声追求昔日“果敢王”的私位。
同日，彭家声长子、同盟军司令员彭德仁的元宵节致辞中称，“果敢难民何时能回家，取决于缅军和缅甸当局政府和谈的诚意，取决于大缅族主义者是否愿意与全国各民族和解。果敢难民要回去自己当家做主的家，而不是在大缅族主义者的淫威下摇尾乞怜求来的家，也不是在大缅族层层监视之下的家。”
常年在果敢工作的一位华人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一般来说，基层的民众，尤其是山上村寨的农民还是很希望彭家声回到果敢的。彭家声性情豪爽，逢年过节都给他们的村寨发些礼物。在彭家声治下，果敢人也不会遭到缅族的歧视，日子要比现在过得好。但是老街上的一些既得利益者可能就不太希望彭家声回去了，毕竟他们和白所成已经建立起了不错的政商关系，不想再折腾了。”
对于白家和彭家的互相指责，身在南伞的果敢志愿者组织则表示，“对于彭家和白家谁对谁错，我们也不愿意表态，毕竟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政治立场。但是缅族欺负果敢这个民族，白所成不仅不管，还帮助老缅掩盖消息，就从这一点说，白所成是对不起这个民族的。”
当被问起“是希望缅军赢还是希望同盟军战胜”的问题时，几乎所有的果敢难民都选择了沉默。为数不多愿意回答此问题的难民给出的答案也颇为无奈：“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谁执政对于我们来说也都没啥区别。”
文/马军 原载于《凤凰周刊》2015年第10期 总第53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