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南海、中南海与太平洋:领土争端背后的政体选择

军事 rock 11068℃ 1评论

第四,喜的是南海问题年来日显,中菲黄岩岛之争直接面对面历时将近半年,不管是媒体、策论家们,还是知识界,其发声,其思考,表明中国的智识力量,以凝聚公共理性的方式,大踏步登场。实际上,晚近十年里,网络空间的诞生催生了一种新型议政方式,而这也是汉语思想的锤炼方式,更是提炼中国的国家理性的绝好良机。不管是专司国际政治的专家,还是一般外援的知识阶层,其所展现的智识力量,集思广益,影响着官民两界。这便是大众政治时代的舆情,也是一种平庸时代的政治情貌,优劣一体,喜忧俱在。尤其是一般民众,嚷嚷,很大程度上其实是跟着智识界、传媒和思想界的调子走,只是他们未必意识到自家所受的影响罢了。

忧的是知识界也好,传媒也罢,虽说一定程度上展示了汉语思想的智识力量,但却存在着学理准备严重不足,依然欠缺政治成熟的问题。——例如,须知,国际法通常只是妥协政治的产物,至多,一种情境性的国际道义,万不可完全等同于人类普世公义。而且,公义与否,还要看是否切合邦国利益。十一段线还是九段线都讲不清楚,光嚷嚷“自古以来”如何如何,何以应对?以义愤应战政治,恰恰是大忌。国家间政治是道德力所不及之地,马基雅维理早已有言在先,洋人就是照此导师训诫行事的。由此,对于海洋法与国际政治的精深研究,对于区域政治和地缘关系的专家级人才的培养,争得话语权,汉语文明依然有待努力。老美对于《京都议定书》的拒斥,坚持美国大兵任何情况下不受国际刑事法庭管辖等等,无不基于一己私利,而骨子里则以国家生存及其利益最大化这一国家理性原理相撑持,哪怕由此撕破脸皮。——当然,手上有牌,才敢也才能不惜撕破脸皮。

二、国际环境:政府危机与政权危机

手上牌不多,要顿时拉下脸来摊牌,就比较困难了。菲律宾小样儿,不懂这个道理,急了,不奇怪。相较而言,总体来看,中国在南海问题上“接近于做得最好”,但也不过是以“拖”字诀应对,就在于希望藉由“大国的成长”,慢慢地、自然而然地获得主动权。据专业人士言,不说十一、二艘,如老美,就是三、五艘航母往那儿一搁,谁还能怎么着。而航母如同水母,同样不是一天就炼成的。因而,刻下中国在展现政治意志上有所作为,已经给予世界为了捍卫核心利益绝然不惜一战的印象,但却又似乎不具绝然坚卓之政治决断力与军事决心,动机和结果皆在于此,甘苦杂陈。

说到底,在“国家政治”与“国家间政治”两相互动的视野下,这里面牵扯到一个转型时段的“政府危机”与“政权危机”的问题。中国今天之所以奉行“国际维稳”(仿效国内政治中的“维稳”表述),因而,南海热应该降温,就在于百多年的中国转型到了关键时刻。换言之,“中国问题”所包含的发展经济-社会、建设民族国家、提炼优良政体和重缔意义秩序等四大指标,程度不等,均逐步多所兑现,尤以政体转型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照目前势头来看,不出太大意外,此事可望于一代人时间内,也就是二十年左右完工。因此,除非万不得已,不能随意打断这一进程。正是在此,一日转型未完,虽然政府秉具合法性,却难言政权的正当性,则风雨飘摇之忧戚,如同日头下必有阴影,总在心底盘桓。相比而言,但凡完成这一现代政体转型的国家,无论欧美诸国,还是此刻正处发展进程中的其他亚非民主国家,其政权的正当性高枕无忧,怕的只是政府危机。存在政府危机,却无政权危机,使得此类政体伸缩空间较大,转圜余地相对较多。因为,从整个邦国立言,大不了换一个政府接着干就是了。不管怎么换,政权在那儿立着,倒不了,不用怕。相反,则只能维稳,无论在国内抑或国际。

说白了,今天中国不仅存在政府危机,而且,更主要的是我们尚未完成政体的现代转型,尚未建立起标领正当性的优良政体,因而,政权时刻处在深刻的危机和危机恐惧当中。所谓优良政体,不外乎“立宪民主、人民共和”这一普世模式适当予以中国化处理后的形态。中国现在犯难的是此,而非彼也。这是百年老帐,不是一夕浅疾,有待接续努力渐恪其功。刻下之所以奉行“国际维稳”,但也不敢放手实施,就在于搞不好不仅政府危机凸显,更要命的是政权危机降临。而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所在,也是为何三水相连,一处比一处水深的原因所在。今日剖析南海的边疆政治,不能无视这一重要的背景因素,盖国内政治和国际政治、国家政治和国家间政治,原是声气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矣!

三、世界历史的中国时刻

的确,世界正在考验成长中的中国的政治意志,到了一个关口。这里,把背景再往深里伸展伸展,回瞰一下“现代中国”民族国家及其国家理性的成长历史,有助于我们审视别人家的考验,摆正自己如何作为“正常国家”的位置。

在本文语境下,晚近一个半世纪,略分三段。自鸦片战争到1945年,一百来年,是朝贡体系解体,中国作为弱势后发国族奋求生存的阶段。“救国建国”蔚为时代主题,救国必引致建国,建国需要建政,“立宪民主、人民共和”于是登场。有人说,“救国”从来都是一个伪命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日本侵占了半个中国,难道是要将黄种人从白种人的铁骑下解放出来?自由主义教条滑落至此,夫复何言。话题收回来,在此时段,中国是所谓世界体系的陌生人和受害者,同时逐步了解、适应乃至于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这一世界体系。二次大战后中国蔚为“世界五强”,为此象征,也仅仅是象征。但是,只要一天存在“反帝反殖”,矢言“解放全人类”,就意味着并未屈服,也并不完全认同这一体系。人家先走一步,早已坐大,凭实力说话,没办法而已。

从1945年到2008年,算是又一个时段。其间,可以分为前后两段。前一时段大约止于1980年代初期,角色类似于此前,后一时段逐步转化为既有世界体系的接受者与适应者,进而,以列宁主义政体搭上国际资本顺风车的二合一形态,成为现有世界体系的受益者。不过,搭便车搭到现在,做大做强,别人似乎警觉日甚,不安日深,提出的要求和制约之意便也就不再遮掩。当然,也无可奈何,双方都无可奈何。

“2008”以后,是第三时段。随着某种“中国之世界”时代的来临,中国在一定程度上正以世界体系的塑造者角色进入大国博弈,话语权日益凸显,隐伏的矛盾渐多。有关气候变化的谈判,就是适例。说是塑造者,不如说是“共同塑造者”。当今之世,早无一家独断独行的可能性了,就连老美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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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书生之见,看似老到,实则稚嫩!
    匿名2020-01-30 15: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