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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丝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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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

尼古拉·波罗和他的弟弟马弗·波罗是长驻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商人。他们在1260年离开君士坦丁堡,途经南俄罗斯草原上的钦察汗国、中东的花剌子模、伊犁河谷、吐鲁番和敦煌,最终到达北京。波罗兄弟于1266年离开北京,回到罗马。1271年,他们再度出发,这次,尼古拉的儿子马可·波罗也跟着他们一起旅行。

波罗一家取道小亚细亚的塞尔柱克苏丹国,路过波斯的蒙古汗国,到达霍尔木兹海峡。他们本打算乘船去中国,但当时的南部中国尚在南宋王朝的统治下,不属于蒙古人。于是,他们转而北上,经呼罗珊进入中亚,过喀什,沿着塔里木河南缘的古道而行,经过敦煌,于1275年到达忽必烈的夏驻地,即今天的北京。马可·波罗在忽必烈的邀请下做了个小官,在中国各处游历,他到过福建,也去过云南。1291年,他和家人乘船返回欧洲,经过马六甲海峡,在霍尔木兹登陆,于1295年回到威尼斯家中。

马可·波罗的游记中夸张和舛误之处较多,甚至有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到过中国。但从这一时期的历史记载可以看出,蒙古帝国时期出现了空前的商业繁荣。商人们把成吉思汗视为保护神,他确定的法规(即札撒)被誉为“成吉思汗和平碑”。在蒙古人的统治下,东起高丽,西至欧洲,南到波斯和东南亚,北至西伯利亚,已经连成一片。阿布哈齐在《蒙古人与鞑靼人的历史》中写到:“一个头顶金盘的商人,从日出走到日落,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一小点暴力。”贯穿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把北京、敦煌、中亚、中东和欧洲联系起来,从泉州出发的“香料之路”联结了江南地区、东南亚、印度和中东。沙漠上驼铃清脆,港口里千帆待发。千秋伟业,何其盛哉。

但是,商路如此之畅通,是蒙古军队到处实行大屠杀的结果。蒙古部队以残酷无情著称。他们的先头部队是骑射手,藏在弓箭手后面的是配备大刀长矛的重骑兵。在整个作战过程中,蒙古人还会利用他们丑恶的长相、鬼嚎般的尖叫和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给敌人带来恐惧感。成吉思汗攻破花剌子模国的撒麻耳干城后,将全城居民驱逐出城,屠杀殆尽。

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奉命进攻呼罗珊的莫夫城。攻下城池之后,拖雷坐在一把金椅上,指挥蒙古士兵把男人、女人和小孩分开,然后统统杀掉,首级堆成三座金字塔。蒙古士兵甚至连猫和狗都要杀光。蒙古人还会把俘虏押到前线,充当炮灰。这些俘虏可能在攻城的时候就被杀死,但即使他们帮助蒙古人攻下了城池,事后一样会被屠杀。蒙古军队经常采用的一个伎俩就是屠城之后就匆匆离开,躲在各个角落里的人们以为大军已撤,就从藏身地出来了,哪里想到蒙古军队并没有走远,他们会突然折回,再屠杀一次。

据《世界征服者史》的作者志费尼记载,成吉思汗曾经对被占领的臣民发表演讲,自称是“上帝之鞭”。被屠杀者都是因为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自取其咎。蒙古人原本是不信教的,他们崇拜的是山神和流水。后来,他们四处征战,也逐渐接触到了各种不同的宗教。自古以来,丝绸之路、香料之路就不仅仅是贸易的通道,还是宗教传播的秘径。蒙古人的杀伐,使得宗教的交流和冲突更加激烈。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在波斯建立了蒙古汗国,他对基督教更有好感,但对穆斯林大肆屠杀。他率军攻破了报达(即今巴格达),灭了阿拔斯哈里发。城中的清真寺被焚毁,阿拔斯王朝的陵墓被破坏,哈里发被缝在一个口袋中,然后放马踩死。旭烈兀甚至想和欧洲的十字军一起合并,占领耶路撒冷。旭烈兀的做法引起他的堂兄,钦察汗国别儿哥的强烈不满,因为别儿哥偏爱伊斯兰教。别儿哥强烈谴责旭烈兀对报达的屠城,并已经派兵南下,想和旭烈兀刀兵相见。

早期,蒙古人对不同的宗教大致一视同仁。成吉思汗的身边有道教高人丘处机和李志常,也有西藏的喇嘛、穆斯林的毛拉、聂思托里安教(即景教,是天主教的一支)教士。据说,成吉思汗曾让各个宗教的代表一起辩论,看看谁说得更有道理。按照蒙古的习俗,他们边辩论边喝酒,不多久,每个人都喝高了,再也想不起自己该说些什么。后来,当蒙古帝国四分五裂,蒙古人又被赶回塞外草原之后,他们开始沉湎于喇嘛教。这种源于吐蕃的佛教让蒙古人变得更加偏执和虚无。一个曾经征服了世界的民族,却陷入了超越灵魂的谵妄。

勒内·格鲁塞在《草原帝国》中讲到,蒙古人之所以到处烧杀,与其说是他们生性残忍,不如说是出于困惑。蒙古人之所以成为令人望风而逃的敌人,是因为他们天天在草原上围猎、放牧,知道如何侦察猎物的动向,如何让猎物产生莫名的恐惧,如何高效率地杀戮。但是他们不习惯定居生活,对农业和城市都很陌生,不懂除了他们的草原家乡之外的任何事情。他们的屠城是根据札撒上处理敌人的规定,而非单纯为了掠夺财物。在他们看来,札撒是一部事关荣誉的法典。他们彼此团结、将士齐心、纪律严明,敬重忠于首领的人,厌恶背叛者。成吉思汗成功地将恐怖变成了一种政体,使屠杀成为一种蓄意的有条理的制度。

成吉思汗曾说:“男人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和战胜敌人,将其根绝,夺取其所有的一切,迫使其妻子痛苦,纳其美貌之妻妾。”但当他转念想到,他的后代们将抛弃艰苦的草原生活,向往安逸的定居生活,不由得悔恨地说:“我们的后裔将军会穿戴织金衣,吃鲜美肥食,骑乘骏马,拥抱美貌的妻子。但他们不说:‘这都是由我们的父兄得来的’。他们将忘掉我们和这个伟大的日子!”

成吉思汗的预言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先驱们的雄才大略无法保障家业千秋万代,机关算尽,难测风云。蒙古帝国自建立之日起,就不断地出现内讧和叛乱。来自草原的令人生畏的征服者在两三代人之后,就退化成了骄奢淫逸的王公贵族,他们软弱无能、畏畏缩缩、优柔寡断。蒙古人尽管曾雄踞天下,但仍然没有脱离氏族的本性,王族成员公开争斗,互相残杀。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千古悠悠,唯余黄鹤。

文/何帆 盘古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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