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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决条件面临挑战,东亚崛起或被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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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域生产网络的挑战

然而,东亚区域生产网络也开始面临一系列挑战:其一,这一生产网络的创立和维系高度依赖区域外的消费市场,特别是欧美市场,故经济发展受域外因素的影响较大,这一点即便在日本成为世界经济第二大经济体后也没有发生根本改变。中国经济的崛起大大加强了东亚国家和地区间的横向经济联系,亦使上述局面有所改观,内生经济变量正逐步成为东亚地区发展的主导力量。但问题是,中国经济本身也高度依赖以欧美市场为主的外部市场。欧美市场至今尚未完全走出金融危机的阴霾,靠量化宽松刺激下的经济反弹是否具有可持续性仍有待观察,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欧美经济步入正常增长轨道,危机前的全球经济增长模式也已经走到尽头。

其二,中国经济放缓影响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活力和张力,进而影响周边国家的经济增长。中国经济下滑一方面导致需求不振,进出口双向锐减,对依赖东亚区域生产网络链条的东亚各经济体的经济增长带来严重冲击;另一方面,中国经济下滑也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下挫,对那些依赖大宗商品出口的新兴经济体而言,不仅意味着财政税收锐减,债务负担上升,而且影响本国就业,造成社会政治危机。展望未来,中国经济正在由投资、重工业驱动向消费驱动转变,新的增长方式尽管不会马上对传统的主要服务于加工贸易的东亚区域生产网络产生挤压效应,但这一区域生产网络必然面临国家间产业布局、价值链分工和国际贸易格局的调整压力,进而影响东亚国家和地区间的经济增长。此外,预期美联储将继续收紧货币政策,进入加息周期,诸多东亚国家和地区将面临资本外流和货币贬值的压力。

其三,美国主导的“两洋战略”将极大地冲击东亚区域生产网络。为了打造新时代的贸易与投资规则,美国正大力推行“两洋战略”,即在太平洋打造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TP)及在大西洋推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尽管这两个协定的最终签署尚面临阻力,但它们对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影响有以下方面。

(一)对两大协定之外的中国及其他东亚地区经济体而言,由于贸易转移的效应,在产业链的低端,这些国家和地区将面临TPP的发展中国家如越南的贸易和外资竞争;而要打入美欧日主导的产业链高端,这些国家和地区将更加举步维艰。整体而言,TPP和TTIP将显著增加和刺激美欧的贸易和出口,而处于两大自贸区以外的国家贸易和出口相应会明显下降。相关机构的预测显示,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可能减少30%以上。

(二)TPP在日趋一体化的东亚经济整合中也打下了楔子。在过去20年,东亚的区域经济整合有两条路径。一条是东盟领导的,围绕东盟所开展的“10+1”合作而不断推进。在“10+1”基础上,东盟还推出了“10+3”、“10+6”,乃至其后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框架协定》(RCEP)。由于东盟成员国中只有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和文莱四国加入了TPP,而其他成员国要么没有申请,要么门槛太高而难以加入,TPP一方面将对东盟造成撕裂,另一方面也将褫夺东盟在东亚区域整合中的中心领导地位。此外,无论是“10+3”还是RCEP,都将因日本与部分东盟国家选择加入TPP而受到影响,它们对“10+3”与RCEP的需求至少不是那么迫切,在相关谈判中反而可能漫天要价,增加谈判的阻力,导致亚洲区域合作难以前行。

另一条路径则是亚太经合组织(APEC)。作为亚太地区最大的区域经济合作组织,APEC成立之初即被寄予厚望,希望藉由这一组织推进亚太地区的贸易自由化。但由于APEC成员国所做出的承诺缺乏约束力,多年之后,目标与现实之间的落差依然非常大,APEC渐被视为清谈馆。但如果TPP付诸实施,一种可能性是导致APEC在区域合作的影响进一步下降;另一种可能性则是APEC重拾生机,在TPP的刺激下,亚太国家和地区转而以TPP为基础进行深度整合。何种可能性为大?关键取决于中美是选择战略合作还是选择战略对抗。

(三)适应贸易和投资新规则将大大增加处于东亚区域生产网络内企业的改革成本、调整成本和生产成本,也抬高了进入欧美市场的隐性贸易和投资壁垒。无论是TPP还是TTIP,目标均要打造所谓的高标准的“黄金准则”。这些规则范围之广,内容之深,远超以往任何的贸易协定。以各国已签署的TPP来看,不仅有传统贸易协定通常涵盖的关税减让、原产地原则、知识产权和贸易争端解决等内容,而且加入了卫生、环境和劳工标准、服务贸易、电子商务、政府采购、竞争政策、自然人移动、竞争中立等新内容。即便是前者,如原产地规则等,其条款也更为严苛。

纵观其协议内容,TPP可谓充分反映了美国的利益关切及其竞争优势,更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大资本的利益及弱化新兴经济体特别是中国的竞争优势的企图。这些规则本身对非TPP成员国造成很大的歧视性和排外性,但要进入这些国家的市场,特别是美国市场,唯有适应这些新规则。这也意味着对那些参与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国家和地区来说,必将承担巨大的调整成本,无论这种调整是基于主动的抑或被动的反应。

内忧外患

故此,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双层挑战中,其在东亚经济中所发挥的领头羊作用亦存变数。如果中国的领头羊地位消失,东亚经济的持续崛起需要寻找到新的接棒者。没有这样的领头羊经济,东亚经济的集体崛起很可能半路夭折。

那么,谁有可能成为新的接棒者?或者说,成为这一角色所需要的条件是什么?我们认为,其必要条件一为该国经济体量足够大且处于上升通道,二是该国经济需与东亚各经济体深度融合。放眼全球,大抵只有美国或者印度有这样的潜质。美国的优势在于:其体量足够大,能够为东亚国家和地区提供必要的技术、资本和商品吸纳市场。但阻碍美国的劣势在于:美国的产业重心在服务业,其所经营的制造业主要根植于基于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区域生产网络,而非追求与东亚经济体的经济整合,这意味着美国难以与东亚经济进行深度的融合。另一个可能的接棒国是印度。其欣欣向荣的经济发展态势,以及该国巨大的市场潜力的确有助于印度取代中国发挥领头雁的角色,但印度的劣势在于:该国是内向型经济体,其对外部贸易的依赖并不大;印度也是服务业立国,制造业相对落后,难以与东亚经济体的产业体系进行恰当对接。

综上,一方面,在安全上,东亚经济崛起所需的大国和平相处的大环境正遭遇中美战略互信赤字以及冲破底线的挑战;另一方面,在中国经济放缓,美国力推全球经贸新规则的背景下,东亚经济崛起所需的领头羊经济角色也趋于减弱。如果经济和安全方面的上述趋势没能得以逆转,安全上东亚可能陷入巴尔干化的困境,而东亚经济高速增长的光环很可能褪去,导致多数经济体难以跳出“中等收入陷阱”。

文/陈绍锋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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